孟川对于求死,有着深深地执念。
但同时,他也想还两淮百姓一个公道。
最好的结果,对他来说,就是两全其美,杀身成仁。
放衙后,孟川亲自走访市井,主要还是看看这两日‘盐’价格上下的浮动。
在他没来之前,扬州的盐价,是二十五文钱到三十文钱一斤。
在他来以后,这个价格,就已经跌至十五文钱了。
可是根据有关记载,高宗皇帝时期,两淮一斤盐,平均才七八文钱。
每斤多出来的一文钱,可都是巨利。
盐的价格虽然不再上涨,而且还有下降的趋势,但这都因为他这个钦差来了。
各地盐商以及官吏,都要有所收敛。
在他走了以后呢?
所以,求死不能斩草除根,但两淮盐税案,一定要斩草除根。
孟川走访了许多卖盐的商户,近几日买盐的百姓也多了。
逛累了以后,他来到一处饭馆歇脚。
点了碗阳春面。
在扬州想要吃到极为地道的阳春面,还是得去那种小面馆,若是运气好些,或许能够遇到祖传做阳春面的手艺。
孟川只要了一碗阳春面。
但是摆在自己桌子上的,还有几盘扬州地道美食。
见状,孟川皱眉道:“掌柜的,我只吃面,没要菜。”
这个小小的面馆,就只有掌柜的一个人,走路一瘸一拐的。
他也没看孟川,只是弯腰低头,耐心地擦拭着每一张桌子,边擦边道:
“俺知道你是京城来得大官,那次在街上看到你了。”
“你吃吧,俺不收钱。”
闻声,孟川笑了笑,“好意我领了,只是伱上的这些菜太多了,我一个人也吃不完,不如你陪我坐下来一起吃?”
掌柜的摇了摇头,“您慢慢吃,俺还要看店。”
顿了顿。
他突然放下手里的抹布,揉了揉眼睛,道:
“俺有个闺女,早些年被潘家的人害了。”
“是您给俺闺女报了仇...”
说罢,他又继续擦拭着店里的桌椅板凳。
孟川没有说什么。
只是缓缓起身,在桌子上放了一两银子,然后离开此间。
待掌柜的回神,却见他已经走远了。
也注意到了桌子上的一两银子。
掌柜的朝着孟川离去的方向,重重的磕了两个响头,而后泣不成声。
这对孟川来说,只是个小插曲。
然而对那个掌柜的来说,大仇得报,像是心里了了一桩执念。
第二天清早。
孟川将齐彪、陶谦、林如海等人都唤来。
同时,也将耿烈提供的罪证以及名单,散给众人。
孟川道:“耿烈提供出来的官吏,有一百六十二名,遍布两淮。”
“其中还包含着桓任以及各州知府。”
“本官想了想,不如一起收网吧,杀一批,关一批,流放一批。”
此话一出。
陶谦与林如海等人,都是有些猝不及防。
此时收网,未免早了些吧?
看着他们一个个忧虑的神情。
孟川直接拍板决定道:
“今日戌时收网,放走一个人,本官拿你们是问!”
林如海道:“淮南道节度使,据说也是八爷的人。”
“咱们动了两淮那么多官吏,这个节度使,怕是不会善罢甘休。”
“如果要抓,也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。”
孟川道:“没有准备,就是最好的准备,如果等你准备妥当,某些人早就提前收到信跑了。”
“咱们只在两淮有办案权,若是跑了,不免麻烦,所以,就今夜,明日这个时候,我要结果。”
他摆了摆手,众人便也就散去。
随后。
两淮所有锦衣军全部出动。
同时还包括部分京营大军。
他们就连桓任都去抓了。
但是唯独没有动‘史宪之’。
原因很简单,要是都抓了,谁去做狗跳墙?
如今史宪之掌管的江北大营还未与京营完成换防。
也就是说,史宪之目前还是拥有兵权的。
倘若史宪之敢在两淮搞事,别说淮南道节度使了,哪怕是王子腾,都不一定能够拦得住。
说起来,大奉十道,各道节度使,都或多或少的手握兵权。
可唯独只有淮南道节度使手上没有兵力。
因为江北大营,一直都是史宪之在管辖。
如今。
两淮各州城镇街道中,都可见到锦衣军乃至营中将士。
百姓们只晓得他们,抓了一个又一个的官吏。
“这是咋了啊?那么多官老爷,都被抓了?”
“究竟是哪个通天的大人物啊?”
“那不是咱们通州的知府老爷吗?也被抓了?”
“前些年,咱们通州受灾的时候,这知府老爷可没少捞钱,抓得好啊!”
“据说,这都是孟大人干的!”
“...”
很多还没来得及撤摊的商贩以及夜晚逗留在街道中的行人,都是见到了锦衣军抓人的这一幕。
从而开始议论纷纷。
总之,几乎就在一夜之间,整个两淮的官场,似乎瘫痪了。
该抓的官吏,几乎都抓了一个遍。
就连锦衣军大狱都住不满了,只好又将部分人,分别关押在了知府大狱中。
如此一来,孟川算是将事情给做绝了。
那位许久不曾露面的淮南道节度使‘洪翼轸’,在百般无奈下,也只得找来孟川,斥责他的行为,
“且先不管你这番做法,是否符合规矩,就说这两淮那么多地界,如今都无人管辖,出了乱子,谁负责?孟川,你担得起吗?”
孟川没有回应。
只是带着洪翼轸来到了锦衣军大狱前。
洪翼轸心想,带我来这个地方做什么?
难不成,孟川要让我将那些官吏给带走?
孟川怕了?
想到这里,这位节度使大人的腰板,都不由得直了几分。
还未进去,二人耳旁,就传来不少官吏的谩骂声,
“孟川,你就是两淮的千古罪人,注定要被钉在耻辱柱上!”
“孟川,你不分青红皂白抓了我等,朝廷不会放纵你的行为,你就等着死吧!”
“孟川,你狂妄!”
“...”
洪翼轸已经年过五十。
此生算是没有几乎能到中枢为官了。
对他来说,能够平安落地,就已经是积德了。
可突然杀出个孟川,让他感觉到了危机。
“孟川,你这个时候将他们放出来,还有机会!”
“案子,是要一步步查的,想你这样一棒子抡死一大片,难道你就不为你的政治生涯考虑一二?”
“你还年轻,别一时脑热,就做了出格的事情,到时追悔莫及!”
洪翼轸眉头紧锁。
如果今日不将桓任等人救出。
那么两淮,定是要翻天覆地了。
“孟川,你将老夫带到这里,想必也是让老夫给你找个台阶下吧?”
“你只需下令将他们放出,老夫自会给你寻个台阶,此事就当没有发生如何?”
洪翼轸自以为孟川是担心事情太大,没有办法收场了,所以很有信心。
而且,双方最好都别到你死我活的程度,不然两淮上下,包括他这个节度使,怕是都要玩完。
只是,孟川已经将事情搞大了,当做没有发生,可能吗?
就在洪翼轸以为,孟川会认错或是放人的时候,谁知,却突然冷笑道:
“洪大人误会了,本官带你来,不是要让你将他们带走,更不是要你给本官找个台阶下。”
“而是你如果敢在本官耳旁继续聒噪,本官连你一并抓进去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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