38 家人

大概是冷气开的太足, 小不浑身有些发抖，低着头只望着自己绞在一起的双手, 拼命压抑那股发自心底的紧张跟战栗感。

张祥和见小不来了之后就借故出外去了, 室内只剩下小不跟不速之客，自张祥和离开后, 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，室内静得怕人。

旁边那人打量了小不许久，终于先开口说道：“怎么了？不愿意见我？还是说已经不认识我了？”

小不抬头飞快地看他一眼, 声音似乎被卡在了嗓子眼里，挣扎了半天才叫出声来：“爸……爸爸……”一个陌生的、并不让人愉悦的称呼。

男人有些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, 虽然有些勉强。

男人伸手摸摸身上，摸出一盒烟却又重新放回去，终于问道：“怎么出来了，也不回家看看？”

小不垂着头：“我……”该怎么回答？她说不下去。

当初她判刑了之后，是面前这个人，咬牙切齿叫的极大声说：“我就当没有你这个女儿, 你以后死在外面都好，别再回来丢人现眼！”一字一句都很清楚，小不没有办法忘记。

为什么现在又笑眯眯的问自己没有回家看看？她在牢里头一年，他们也从来没有看过她, 是以前的一个同学去探望她说起来, ——有同学去她家里头问她的情况, 家里的人将门一关, 冷冰冰扔下一句：“没有这个人。”

没有这个人。www.zjkge.com 松鼠小说网

当小不出狱之后, 心中第一个念头就是回家看看，但是，——“没有这个人”。

她也知道自己父亲的个性，好强爱面子，她出了那种丢人的事，他巴不得没有这个女儿也是有的。

小不没有回去，虽然有时候想着回家看一看，就偷偷看一眼都好，但是……

男人等不到回答，自顾自说道：“要不是邻居家里有人在这酒店见过你，我都不知道你在这里，行了，以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，有空回家看看吧，你妈……你哥哥都想你呢，你哥哥最近谈了个对象，挺好的。”

他唠唠叨叨说，像是一幕独角戏。小不不想冷场，就呆呆地听着，最后答应：“嗯……好……”

毕竟是血脉相连对吧？当初那么狠的骂她，还是会有原谅她的时候。

小不心里一阵温暖，低下头吞吞吐吐地：“爸……爸爸……谢、谢谢。”

男人愣了愣，而后嘴角一扯又笑了笑：“别说这些见外的话了，你快下班了是不是？不如就今天回家吧。”

小不很惊诧：“今天？”忽然有种做梦的感觉，她早就被那个家庭摒弃在外了，忽然之间……忽然之间她又获得了回去的资格？

男人说道：“是啊，什么时候下班？我们一起走吧。”

小不惊慌失措却又满心欢喜的同张祥和告了假。

跟着男人走出酒店的时候，心里头还有种淡淡的虚幻感，极力地让脚步稳稳的踏过地面，小不甚至偷偷地掐自己的手，是不是做梦？手上传来的痛感让她清楚知道，不是做梦！

陡然高兴起来！

她好像是被全世界都抛弃了，忽然之间这个世界又向她伸出双手。

上午的时候她还在郁郁寡欢，现在一切都不同了。连阴郁的心情都随之改变，原来这世界上真有峰回路转绝处逢生这种事。

男人领着小不上了一辆停在路边的面包车，一边说：“这是你哥的车，听说我要来找你，你哥就借给我使使。”小不很感激，看着半旧的车子：“原来哥哥买车了啊。”

男人说道：“不值几个钱，平时开着运个货什么的，都旧了，家里也没什么钱，要是有的话就换了，现在开这种车，丢人……”

小不心里头高兴，也没有听出男人的言外之意，只是说：“我觉得挺好的，能用就行。”

男人看了她一眼，干笑了声，没有再说什么。

车子拐出路口，向前驶去，小不渐渐地紧张起来，尤其是当车子拐到自己曾经无比熟悉的街头的时候，她紧张的只顾看，连呼吸都好似要停住。

小车在一栋旧旧的楼跟前停住，男人下车，小不伸手推车门，手指头不停发抖，居然没有推开，咬了咬牙加大力度，终于推开了车门，小不跟着下车。

男人说道：“走啊，回家了怕什么？”

望见熟悉的楼道，墙壁上面熟悉的污渍甚至都没有变过，但是记忆之中却浮现一些可怕的令人不安的影像。

女孩子抱着头踉踉跄跄跑出来，身后还响着恶毒的咒骂声，而她跑的那么快，似乎急着要离开这个充满了荆棘的世界。

小不忍不住后退一步。

男人略微惊讶，站定了脚步看她，小不咽了口唾沫镇定心神，总算是反应过来，努力地试图露出笑容却失败。

男人一摆手：“别磨蹭啦。”隐约有几分不耐烦透出来。

小不心一悸：“好……好的。”迈步跟上。

上楼的时候楼上有人下来，望着男人招呼：“老林回来啦？”

男人点头：“嗯嗯，您要出去啊？”那人说道：“是啊……”忽然看向他身后的小不，迟疑了阵儿说道，“咦，这是……这不是小不吗？”

男人的笑重勉强起来：“啊，是的。”那人也有些不自然：“小不出来了啊？啊……你看我说的，回来了，是回来了……嗯，回来了就好哈。”

他急匆匆说了几句，带着一脸干笑离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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小不的心忽然又缩紧起来，她抬头看向男人的脸，却忽然对上男人一双阴鸷的眼睛。小不吓得抖了抖，男人却又重新笑起来：“行了……别理那些三姑六婆的，什么人啊，走吧，赶紧。”

他回过身加快脚步，不知为什么，小不忽然觉得很不安，男人的笑很勉强，她看的出来，而他上楼的脚步快的让小不觉得他好像在逃一样。

但是已经回来了，如果这时侯退缩怎么也说不过去。小不硬着头皮跟着上楼，幸好再也没有遇到其他邻居。

男人伸手打开自家房门的时候轻轻地松了口气。

家里的人好像听到了动静，赶紧出来看，男人进门，叫道：“小不回来了。”

小不望着门口稍微迟疑了下，终于迈步进去，里头的女人迎出来，望着小不，一时有些不知说什么，搓搓手说道：“啊……回来了啊？”到底是母女连心，小不望着那张熟悉的脸，眼眶一热，冲口叫道：“妈。”

坐在沙发上，眼睛打量周围，家里头的布置基本上没怎么变，只是填了几件新的东西，比如身下的沙发，面前的茶几，原来都是比这个陈旧的。

而林爸跟林妈的表现，却让小不觉得：自己好像是一个客人。

他们对她，实在是太客气了。小不落座之后，林妈急忙倒水给她喝，林爸喝道：“天这么热，泡点茶清清火。”林妈赶紧去泡了茶，又问小不：“口渴不？要不要先吃根雪糕？”

小不差点就哭出来，只好极力忍着。

高中的时候，她的零用钱很少，最难忘的是林妈偶尔偷偷塞给她一块钱，大热的天气，她跟其他同学一起去小商店里买一根雪糕，一边走一边舔着吃，雪糕冰冰的，又很甜，大街上的风吹来，自由自在的，小不觉得那是她人生之中最幸福的时光。

天色逐渐黑下来。林爸说道：“晚上在这里吃饭吧，让你妈去买几个菜。”林妈附和着：“是啊是啊，你哥哥也快回来了。”

不知道为什么，总觉得两个人的样子有些不自然，小不也放松不下来，尤其听到“哥哥”两个字，隐隐地有些紧张，说道：“不……不用了，我还是回去吧，晚了的话……没有公车了。”

林爸跟林妈两个人面面相觑，最后林爸说道：“没有也不怕，让你哥送你。”

小不哪里敢，她从生下来就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，实在是太客气了。她急忙起身说道：“不……不用了，我还是回去吧。”

“别，到底是自己家，客气什么？”林爸挥挥手，“坐着！”

他的口气恢复了几分昔日的熟悉，小不从来不敢违抗这个声音，当下仍旧坐住。林爸走到外头，打了个手势，林妈跟着出去，两人在厨房里窃窃私语。

小不站起身来，并没有跟着过去，向着右手边拐过去，他们家是三室一厅，听起来不错，但是地方狭窄的很，从这里往里头走，右手边是小不的房间，左手边是林哥哥的房间。

小不望着那扇熟悉的门，自己的房门……她在这里度过了幼年跟少年时期，望着那扇门的时候心都忍不住跳的急了，离开一年……不管发生了什么，但这里曾经是她的栖身之所，再次见到，仍旧充满了浓浓的眷恋之感。

小不伸手拧开把手，将门推开。

然后就好像是一盆冰水从头上浇下来一样，满心的期望都在瞬间被冲洗的一干二净。

这房间已经不再是一间卧房了。

如果不是牢牢地记得这扇门，认得这个房间，小不一定会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。

以前的时候，房子里有一张床，是她睡觉的地方，有一张桌子，她就趴在上面学习，简单却又让她欢喜依赖，但是现在，那张小小的床上堆满了杂物，满满当当的甚至快看不到床，桌子也挤在一边上，上面放着几个大大的盒子，盒子上搭着几件旧衣，看起来却好像是男人的衣裳。

地上也横七竖八地放着些旧东西，小不能看到露出的床的一角上落着的厚厚的灰尘。

这已经……变成了一间杂物房了吧。

“小不？小不……”叫声嘎然而止，林妈望着门口的小不，面色有些尴尬。

小不回过头：“啊……妈，什么事？”眼中的泪在转头的时候落了地。

“这个……你很久不回来了所以……”林妈试图解释。

林爸过来看了看，若无其事的说：“没什么嘛，反正小不现在不在家里住了。有什么？”

小不垂头：“嗯……嗯，爸，妈，我还是走吧。”

她默默地将房门带上，往外走，正在这时侯，外面房门一响，有人粗声粗气说道：“我回来了！”

林妈脸上露出喜色：“小不，你哥回来了，留下，留下吃饭啊，方才你哥说他带了菜回来。”

小不哑然。

兄妹两个的见面有些波澜不惊。林哥哥淡淡地看了小不一眼，表现的就好像小不一直在家里从来没有离开过一样，只是招呼一声：“回来了？”小不还没来得及回答，林哥哥将手中的塑料袋盛着的菜递给林妈：“不用做饭啦，找个盘子分着盛开就行了。”

林妈赶紧将菜拎了进去，林哥哥坐下，伸手掏了一包烟出来，点燃一根，眯起眼睛看了小不一眼：“怎么不坐啊？”

林爸说道：“要走呢。”

林哥哥一笑，望着小不说道：“怎么啦，现在你飞上高枝了，所以连这个破家也看不上了？”

小不吃惊地看他一眼，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。

林爸一皱眉，赶紧冲林哥哥使了个眼色。林哥哥只是笑，深吸一口烟，没有再继续说什么。

平心而论，林哥哥长的不难看，小不刚上初一的时候，就有人来找她问：“林小不，高三的那个林墨真是你哥哥？”

林墨是校草，不是因为他学习成绩好，而是因为他长得帅，篮球打得好，人缘不错，尤其是女生缘。

小不还没升初一的时候，林墨已经会带许多不同类型的女孩子回家。奇怪的是，林妈林爸对此并不反对。

林墨的学习成绩向来不怎么样，学校的老师提到他都会用一个词来形容“金玉其外败絮其中”。

林墨连大学都没有上，只是找了个职业学校度过了自己的青春年华。

而且林墨跟小不之间的关系也从来不怎么样，林墨似乎很讨厌自己这个妹妹，尤其是当高三的小不遇到苏漠之后，林墨气的暴跳如雷，把小不打了一顿。

那也是有生之年第一次林爸骂了林墨，以前林墨怎么闯祸，不成器，林爸都没有怨言。

大概是苏漠的条件太好了，开红色法拉利跑车的富家少爷，长的又好人又阔绰大方，没有人比林爸林妈希望小不会抱住这棵大树。

所以当小不不仅没有抱住反而把苏漠这棵大树砍了之后，林爸的愤怒跟失望可想而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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唔，有同学猜对了呢，是家里头的人不是苏渣渣也不是萧狼（噗）……

可怜的小不，么么，总之会好的。。。

嗯，又周末啦，大家周末愉快哟~~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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