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40 章

江蕙三人差不多六点半才到目的地。

虽说这个养殖场在县里,但因为面积比较大，所以是建在县城边缘的郊区，那里比较偏僻,没有饭店也没有招待所,罗参谋长在动身前就说了,让他们先在县里找个招待所住,明天一早再开车过去。

赵亮以前来过这里，对这边的环境很熟悉,赶在天色彻底黑下来之前，把车开到了饭店门口：“咱们下去吃点饭吧，吃完了再去招待所。”

因为是出来办公事,所以吃住方面的费用都是可以报销的。

往常要是听到说能在饭店吃饭还不用自己掏钱,江蕙肯定特别开心,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,明明不是第一次坐车了，上了车之后她却一直感觉有些头晕气短的,一路睡过来还是有点不舒服。

江蕙不是很饿，但现在时间还早,要是不吃的话待会儿可能会饿,她想了想,就随便点了一碗青椒肉丝面。

现在时间已经不早了,饭店一般七点就会打烊，所以这会儿根本没几个人，很快,服务员就把面端了过来。

这边国营饭店的手艺不错，面条筋道，青椒还辣乎乎的,吃下去后江蕙感觉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。

等到吃完了饭三人就去了不远处的招待所，现在的招待所都是一间房两张床，赵亮一人一间，江蕙和另外一名叫白月的女同志一间。

这里招待所的环境明显比军区那边的要好一些，不仅宽敞，还都通了电。

江蕙在车上睡了一路，现在反而清醒了，她想看会书，又怕白月要睡觉，想了想问道：“小月你什么时候休息？”

“不着急的，我晚上吃多了，正好在外面转转。”白月笑着道。

江蕙点点头，等她一出去，就把书和字典拿了出来，认真的看了起来。

江蕙以前学起来速度是比较慢的，但现在熟悉了之后，差不多一个半小时就能把三天的课程都给学完，还能顺便把前面学过的内容都复习一遍。

江蕙虽然不会认字和写字，但是这些字的意思和读音她都懂，所以学起来就要快一些。加上她上了一段时间的学后发现，这个时代的字即便和大隋朝的发生了很大的变化，但也存在着一些相似的地方，只要多看看找到规律，就能事半功倍。

也因此，虽然夜校才开学没多久，但江蕙已经把课本内容的一少半都给学完了，后面加快速度的话，说不定能在下个月底之前就全部学完，到时候就能找老师商量跳级的事了。

江蕙学习起来是特别专注的，一直到把所有的任务完成后，才合上书本站了起来，一扭头，发现白月已经回来了，正坐在床上织毛衣。

“小蕙姐，你看完了？”白月是个性格比较外向的女同志，在车上和江蕙交谈了几句后，就热络起来了。

江蕙点点头：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？”

“回来一会儿了，我看你在看书就没打扰你。”白月以前对江蕙不熟悉，但作为军队的文职人员，她是和陆旷见过几

次面的。

她一直以为像陆旷这样的人，未来找的媳妇肯定也是性子比较冷淡的人，所以当罗参谋长找到她，让她跟着一起去出差时，她还有点担心，怕陆副团长的爱人不好相处。

但见到江蕙后才发现她不仅不冷淡，反倒还很温柔，说话也笑吟吟的。

一开始她还有点好奇，江蕙是什么身份，刚刚一进来，见到江蕙正在认真学习，她恍然大悟，原来陆副团长的爱人还是个知识分子呢，难怪相处起来这么舒服。

“小蕙姐你快去洗澡吧，就在走廊尽头那里有浴室。”白月提醒道，她刚刚也是洗完澡回来的。

“这里还有浴室？”江蕙有些惊讶。

她去过的地方不多，连招待所也只在她和陆旷还没结婚时，住过军区外的招待所。

那里的招待所环境其实还不错，但并没有浴室，那两天江蕙都是提着水在房间擦洗的。以至于她刚刚知道和白月一个房间时，还在苦恼到时候要怎么洗漱，现在知道有浴室了，整个人都松了口气。

有浴室就好，不仅方便，洗个热水澡也能舒服一点，好好睡一觉。

江蕙原以为这里有浴室就已经足够令她惊讶了，但没想到真正的惊喜还在后面。

当她拿着衣服去了浴室，准备找热水进去洗澡时，白月却告诉她不用另外烧热水，这里的浴室里直接就有热水。

白月见江蕙一脸震惊，笑着道：“我开始也搞不懂呢，还是前台的工作人员告诉我的。”

这边县城比军区周围的县要发达一些，加上这家招待所还是位于县城中心的，所以条件就更好一点。

白月跟着江蕙来到浴室，指着墙壁上的水龙头道：“小蕙姐你看，这个水龙头里就是热水，而且温度不是很烫，直接洗就行了。”

“好，我知道了，谢谢你。”

等白月一走，江蕙把水龙头打开，看着还微微冒着热气的水从里面流了出来，她还有些不敢相信，直到把手伸过去，温热的触感从指尖传来，她顿时惊讶的睁大了眼睛。

这也太神奇了！

水龙头里面竟然可以直接出热水！

江蕙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设备，有心想要研究一下，看着看着，注意力却从水龙头本身，移到了它下面接着的水管上。

招待所因为有很多人住，洗漱的人也多，用木桶木盆并不方便，毕竟桶盆这些也不是一次性的，这么多人用那肯定不卫生。

但也不能直接从水龙头里放水洗澡，因为水压太大，水会飞溅的到处都是，所以就往上面套了一根管子，这样一来，水的出口就有了束缚，再把水龙头安装的高一些，人就能直接站在下面洗了。

这个道理江蕙是明白的，真正吸引她注意的，不是水管的作用，而是水管本身。

这种水管江蕙是第一次见，她从前也看到过可以让水流从中间流出来的管道，但那都是用竹子做的，把竹子中间的隔断撬开，就是一根天然的管道。但问题是这样的水管是硬

的，无法弯曲，而是用不了多长时间，就会发霉腐烂。

但眼前的这种水管却是软的，不仅可以弯起来，还很结实，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材质做成的，但能看得出来，这种水管不管用多久，都不会发霉。

江蕙伸出手捏了捏水管，突然，脑中灵光一闪，想到了一个之前被她放弃的主意。

也就是养殖场的排气叶片如何运转的问题。

那天她去河边的时候，想的是如果能把水引过去，就能像水车一样，利用水流的推动来使得叶片自己转起来。

其实这个主意是行得通的，但当时因为想不到方法如何将河里的水引过去，江蕙只能放弃，空欢喜一场。

但此时，她看着面前的水管，突然心里升起了一个想法，如果真的行得通的话，那之前的法子，说不定还真能派上用场！

经过上次的事后，江蕙现在想到新法子了也不敢太激动，就怕又是白高兴一场。

她深吸几口气，令自己平静下来，等到洗漱完了之后，没有回房间，而是去了前台。

前台的工作人员见她这么晚了还过来，还以为出了什么事，下一秒却听到江蕙问道：“同志，我能问一下你们浴室的水管是在哪里买的吗？”

水管？

工作人员眨眨眼，一时还没反应过来，虽说她在招待所干了这么久，什么奇奇怪怪的问题都见过，但这还是第一次有人问水管的事。

“水管坏了？”她下意识就以为是出了问题。

“没坏，我只是觉得你们这里的水管质量好，问一下。”江蕙笑着道。

“没坏就好。”她松了口气，“这个水管是之前从市里买回来的，同志你想买的话，可以去百货大楼找找，说不定那里也有。”

“行，谢谢。”江蕙记了下来，这才回房。

他们三人并不知道养殖场的具体位置，要等那边派人过来接才行，江蕙在问过赵亮，得知过来接应的同志要在七点左右才能到时，她第一天特意起了个大早，早饭都来不及吃就去了百货大楼。

这边县城的条件好，就连百货大楼都比军区临县的要大一些。

不过即便如此，江蕙想要找水管，还是费了一番功夫的。

毕竟这年头根本没人买这个，拿货回来后都直接放着积灰了，江蕙问了好几个人，才从角落里找了出来。

江蕙检查了一下，发现这个比她在招待所看到的要薄一些，质量应该没那么好，她想了想问道：“同志，咱们这个和市里卖的质量一样吗？”

江蕙只是试探，毕竟她对这个水管根本没什么研究，但她如果想要试试能不能用来做引水的话，肯定要了解清楚。招待所前台对这个也不清楚，只能找服务员问问。

好在现在的人都很实在，听到江蕙这么问了，也没有瞒着，虽说语气不太好，但至少回答出了江蕙最想要的信息：“那当然是不一样的，市里的水管可比咱们这个要贵一倍都不止了，怎么可能一样？不过我们这种也是真材实

料的橡胶，质量也是很好的。”

橡胶？

江蕙终于知道她以前怎么没见过这种水管了，上辈子她连橡胶这两个字都没听过。

她面色不变，继续问了问价格、防水性和能用的年限。

服务员除了价格外都不是很了解，想了想道：“防水肯定是没问题的，你要是不放心，等买下来之后就拿去试试，要是有问题，随时来找我。”

这东西放在百货大楼也很久了，一直没有卖出去过，服务员巴不得江蕙现在就能买走。

但江蕙现在还不能决定。

一来是她不知道到底能不能派上用场，还要再研究一下。

一来也是最主要的，她没这么多钱。

这种水管一米就要八块多了，如果真的要用在养殖场，那没个十多米肯定是不够的，那就是接近一百块了！

一百块……想想都充满压力。

别说让她出了，就算想让部队出都不是那么简单的事！

江蕙只能先婉拒，想着等回去后好好琢磨一下，看看到底有多大的可行性。

她在百货大楼耽误了太多时间，回到招待所的时候，虽说离七点还差几分钟，但养殖场的工作人员已经过来了，江蕙走过去打了声招呼：“钱同志你好。”

这位钱同志虽说是养殖场派来接应他们的工作人员，但其实是养殖场的副主任，这种事一般不用他出场，这次过来，主要是因为江蕙等人是军区那边过来的，为了表示重视，他才亲自来的。

他刚过来的时候，只有赵亮和白月在，钱主任看到就两个年轻小同志，虽然心里有点不满，但看了眼他们身上的军装后，也没表现出来，走过去和赵亮握手交谈。

他以为领头人是赵亮，就只跟白月点了点头，并不怎么跟她说话，在他看来，白月虽然装着军装，但也是个女同志。

这种挑选种苗的事，军区让这么一个年轻女同志来干嘛？能办成什么事？这不是瞎闹吗！

钱主任心里是这么想的，但他还知道要克制一下自己的情绪，不让白月发现他的轻视。

但当他得知领头人根本不是赵亮，而是另外一个女同志时，钱主任的眼神就有点藏不住了。

特别是当江蕙慢了两步，从隔壁百货大楼过来时，钱主任心里更加鄙夷。

他就说，女人根本办不成什么事，明明是过来挑种苗这么重要的大事，这一大早的就只知道往百货大楼里钻，还说有什么正事。

去百货大楼能有什么正事？肯定是去买衣服了呗！女人不都这样，只懂得贪图享乐，这是最典型的小资情调！他一个优秀的劳动工作者，最鄙视的就是这种人！

就这还是领头的，让她来领头，这能干成什么事？

钱主任看着江蕙，发现她并没有穿军装，故意阴阳怪气道：“江同志还是挺有生活情调的嘛。”

他说的隐晦，江蕙脑子里还在琢磨水管的事，根本没听出来，以为他是刚见面，不知道该说什

么，就随便扯了个话题。

虽说她不知道这人为什么要对一个陌生人谈论什么情调，但江蕙还是很礼貌的笑了笑道：“谢谢，钱主任你也挺有情调的。”

钱主任：……”

他就说了女同志就是头发长见识短，连自己在骂她都听不出来！

他看了一眼一旁的赵亮，拉着他往前走，一边走一边道：“待会儿挑选种苗，你还是听我的吧，不然小赵你到时候回去了可不好交差啊！”

钱主任一看江蕙就觉得她是个半吊子，肯定什么都不懂，等去了养殖场别说挑好的苗子了，说不定连基本的常识都没有，她能成为什么领头人，肯定是因为有关系，走了后门才当上的。

一想到赵亮马上要被这种女人连累，钱主任心想咱们都是男人，那我就帮帮你吧，帮你挑点好苗子，到时候至少可以交差。

他觉得自己是好心，赵亮应该感激涕零才对，但万万没想到赵亮只是疑惑的看了他一眼，问道：“钱主任你这是什么意思？”

他以为钱主任是要跟自己交流什么心得，连忙道：“你等会和江同志沟通就好，我不懂这个，我们领导说了，这次都由江同志做主。”

还都由江同志做主？

钱主任看向赵亮的眼神简直恨铁不成钢，觉得他就是被江蕙骗了，看江蕙长得漂亮，找不到东南西北了，连江蕙是个绣花枕头都看不出来！

你不听我的，等回去了可有你哭的时候！

钱主任冷哼一声，还想给赵亮一个机会，暗示道：“你就这么相信江同志？”

赵亮闻言眼神更古怪了：“当然。”

他不相信江蕙，相信谁？

且不论离开前罗参谋长已经嘱咐他了，这次出来只有配合好江蕙的工作就行，更何况在养殖场盖房子那几天，赵亮可是看出来了，不管什么问题，江蕙基本都懂，就连罗参谋长有时候都要听江蕙的意见呢，他还有什么不能相信的？

他是真心实意的说这些话，但落在钱主任耳中，就是他冥顽不灵。

钱主任见他这么油盐不进，被气的不轻，咬了咬牙心想你可别后悔！

等到了养殖场，钱主任带着江蕙三人进入了一间平房。

看得出来，这里的环境比胡书记那边还要更加先进一些，就连猪圈里面都是装了电灯的，开关一打开，大大小小的猪崽子就出现在了眼前。

江蕙还是头一次看到这么多猪崽，一瞬间都有些愣住了，不由的想，这要是他们军区养殖场什么时候能养这么多猪的话，那别说逢年过节了，指不定一个星期都能吃上一顿肉了！

江蕙心里满是对吃肉的渴望，落在钱主任眼里，以为她是没见过世面，心里更加看不起了，皮笑肉不笑道：“这些都是做完了检查的，可以挑了。”

买猪崽和猪肉是一个道理，都是按照重量来算钱，越小的猪崽就越便宜，就越受欢迎。

当然，这种小猪崽受欢迎的原因并不仅仅只是因为便宜，更是因为

这种猪被称为“一手猪”，是刚从母猪身边拉出来的“新鲜猪”，还没有被人挑过，而那些大个头的猪崽，有很多都是被挑剩下的。

所以不管是谁买猪，都更加倾向于这种一手猪，毕竟那些被挑剩下的，听着就觉得不吉利。

钱主任在这里干了这么久，前前后后接待过不少过来买猪崽的人，基本都是往小的挑，他以为江蕙也是如此，但没想到他话音刚落，江蕙就头也不回的往另一边走了。

那边关着的，正好就是被剩下的大个头猪。

看到这一幕，钱主任直接乐笑了，虽说他早就预料到江蕙不专业，但没想到她会不专业到这个份上，这是连最基本的都不懂啊！

这根本不是来选猪的，这是来闹笑话的吧！

一旁的白月虽然并没有钱主任这么有经验，也不懂小猪和大猪之间的猫腻，但她知道这些猪崽是按照重量来付钱的，见江蕙直接略过了小猪，她有些犹豫道：

“小蕙姐，咱们不买小的吗？小的便宜点，说不定能多买一头呢。”

部队给的钱是有定数的，要是买的便宜点，那就能多养一头，到了年底，最少就能多一百斤肉啊！

白月越想越觉得划算，但江蕙却摇了摇头，指着面前个头稍大的猪崽道：“这种的，要更加好养一些。”

江蕙当然知道小猪崽要更受欢迎，以前她也是觉得选小的更好，但后来发现根本不是这样。

像猪圈里拿出来卖的小猪崽，都是刚断奶没多久的，这种猪本来抵抗力就还不够，而且处于一种过渡期，会特别敏感，外部环境的改变很容易就影响到它们的健康。

虽说军区离这里并不算远，但到底是换了个新地方，气温、湿度甚至气味这些都不相同，而且猪运回去，还要在车上待几个小时，密闭的空间，路上还很颠簸，这样下来很容易生病。

猪本来就难养，连长大了的猪得了病都容易一命呜呼，更何况是这种小奶猪了。

要是运气不好，说不定刚带回去，第一天就病了。

所以最保险的，是选这种已经稍微长大了一点的，哪怕多付点钱，但只要是健康的，就是值得的。

虽然说白月并不懂，但江蕙还是给她稍微解释了一遍，等她说完，别说白月了，就连一旁的赵亮都惊讶了。

他们是完完全全的外行人，原本以为过来买家畜，只要随便选看起来没什么病的就好了，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么大的学问。

赵亮不由在心里感叹，他就说了江蕙同志肯定是可以的，钱主任还不相信，也不知道这个钱主任到底怎么回事，拉着他说些有的没的。

赵亮就想去看看钱主任听到这些话后是什么反应，一扭头，却发现钱主任不见了。

“人呢？”

此时的钱主任已经走到了门外，因为他越想越觉得这样不行。

虽说刚才赵亮不听他的，令他特别生气，想着索性不管这件事了，看他们怎么交差。

但现在那个姓江的女同志明显一窍不通，就是故意来闹笑话的，但她闹笑话不要紧，要是真的挑不好猪苗的话，军队那边不会把损失归到他们养殖场头上吧？！

这个念头一冒出来，钱主任就站不住了，他越想越心里越慌，赶紧出门，随便找了个工人让他进去看着江蕙他们，同时自己则脚步飞快的回了办公室，找到军区的联系方式，打了个电话过去。

电话响起，那边接电话的人，刚好是顾诚。！